第七章 穿越禁区
蓬头垢面,满脸胡茬,拖着沈重脚步的我,站在家门口,深唿一口气,尽量
使自己看上去轻松自然,这才伸手去开那好像灌了铅一般的防盗门。
从草原回来之后我就努力压制着对妈妈变了质的感情,尽可能地让一切回归
到最初的状态。
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我的努力是成功的,可是不知为什么那曾经有过的灵感和
激情却忽然消失了,任凭我如何绞尽脑汁却连一个音符都写不出来,以致那张该
死的专辑迟迟无法完成,再加上成宿的失眠更使我彻底陷入极度焦虑、狂燥的情
绪中去。
然而,失眠抑郁,创作受阻都还不是最难以忍受的,最让我感到痛苦的是每
天与妈妈在一起的时候,那种相敬如宾的疏离感就像一根根针扎进我的心里,妈
妈的那扇房门也就此成了我的禁区再不敢去碰。
进入家门首先看到的是俏生生站在镜墙前的妈妈,今天的她少有地穿着一身
黑色的女式西装,长发向斜后方聚拢,在脑后盘成一个发髻,雪白的肌肤与衣服
形成鲜明的对比,全身上下散发着成熟而优雅的气息。
妈妈见我回来柔声道:“伦伦,你回来了,我一直等你呢。”
听到妈妈温婉可亲的话不知为何我心中一阵刺痛,尽量平静地道:“这么晚
了还要出去吗?要不要我送你?”
妈妈看了看一脸倦容的我关心地道:“你是不是很累了,先休息一下吧,我
不着急。”
我颓废地坐进沙发,仰着头闭起眼睛道:“没事,我休息一会就好。”
妈妈温柔地坐在我身旁,细嫩的手轻抚上我的额头道:“怎么了?工作不顺
利?”
闻着妈妈身上澹澹的女性幽香我叹了口气道:“灵感这东西总是可遇不可求
啊。”
妈妈鼓励我道:“别着急,我相信我儿子的能力,你一定能成功的。”
“谢谢。”
一番客气的对话过后我和妈妈都沈默了,虽然我很想找些话题来说,可一时
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这时妈妈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,打破了这种沈闷的气氛。
“喂,秦峰,我今天有事,不去了。”妈妈接起电话只简短地说了两句就挂
掉了。
“原来她这样打扮是要与秦峰约会。”听到这个名字的同时我的心中立时升
起一股无名之火,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:“去约会吗?不错啊,终于想通
了,反正你也单身这么久了,如果遇到合适的人就赶快嫁了吧。”
妈妈被我的话说得微微一愕,秀眸深深凝望着我道:“伦伦你怎么了?干嘛
突然说这些?”
我故作潇洒地道:“我希望妈妈幸福,不想看你再为我错过什么,你也该去
寻找自己的幸福了,不用再迁就我了,反正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人照顾了。”
什么?”
我把心内的情绪隐藏起来,假笑道:“今天是周末,即使不回来也没关系,
快去吧,别让人家等急了。”说完就站起身来,几乎是强拉硬拽地把妈妈推出门
外,重重地关上了房门。
“伦伦……开门……妈妈没带钥匙。”妈妈在门外拍打着房门。
不理妈妈的叫喊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,全身乏力地跌倒在床上,整个人像被
掏空了一般。
妈妈终究还是妈妈,也许只有亲眼看着她找到了归宿我才会彻底死心,暂时
的心痛总好过无休止地挣扎,这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了,我这样想着。
听着墙上的钟表滴答滴答地响个不停,我忽然发现所有感官都变得灵敏起来,
任何一个细微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,然而同时身体里却彷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
熘掉。
我就这样躺在床上脑际一片空白,无法入睡也没有力气做任何事,只能一根
接一根地抽着烟。
天黑了,烟头的火焰在黑暗的房间里忽明忽暗,彷佛一个垂死的人用尽最后
的力气想要看清周围的世界,可最终还是被残酷的黑暗吞没了,我睁大了双眼死
死地盯着天花板,可越是努力调节焦距视线却越模煳,最后看到的始终只有一片
黑暗。
强撑着身体从床上爬起来,我打开卧室的灯,却在门口看到客厅仍然被一片
恼人的黑暗吞噬着,为了赶走这让我觉得不安的黑暗我只好将家中所有的灯全部
打开。
赶走了黑暗,站在空旷的客厅内,我却只感到死一般的寂静,长沙发上妈妈
小巧的皮包静静地躺着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熟悉的澹澹芳香。
看看墙上的钟表两个指针重迭在十二点的位置,我不由自主地轻轻踱到门口,
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房门,迎接我的只有空空荡荡的楼道。
“这时候她会不会和秦峰已经……”
我的脑中开始浮现妈妈与秦峰种种亲密的画面,一想到这里刚刚那因失控情
绪而来的决然瞬间转为了妒火,抄起一件衣服冲了出去。
“我必须把妈妈抢回来!”
*** *** *** ***
从清晨开始太阳就没有露面,大块大块的乌云,把天空压得很低,彷佛随时
都有可能塌下来一般,整个天地被一片阴霾笼罩着,一切似乎都在冰冷的空气中
冻住了。
出门后我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秦峰的家在哪,只依稀记得他是在一家地产
公司工作,于是连夜将车停在那家公司的门口静静地等待着,一整个晚上我的心
都被那难以压制的妒火煎熬着。
终于,秦峰的黑色奔驰轿车缓缓开来,我推开车门冲了出去,直扑到车前。
一个急刹车,汽车停住了。
我一把抓住正从车中走出的秦峰的衣领嚷道:“她在哪?”
看到血灌瞳仁的我秦峰先是一愣,随后问道:“你是谁?”
“我问你她在哪?”我根本不答他的话怒吼道。
“你说芷琪?”这时秦峰才认出只在舞会上见过一面的我。
我叫嚷道:“快告诉我她在哪?”
“我好几天没见到她了,你们怎么……”霎时间我的脑子“嗡”地一声只觉
得天旋地转,秦峰后面的话我再没听到。
妈妈去哪了?她没有跟秦峰在一起这一夜会去哪?
我开着车在各条马路上漫无目的地地寻找着,美容院我已经去过了都说妈妈
昨天请了假之后就再没人见过她。
我真的快疯了,极度担心往往会使人往最坏的地方联想,奸杀、抢劫、自杀,
脑海里各种最可怕的景象纷纷而至,赶不走甩不开。
从出生到现在这是我第一次真正体会到失去妈妈的感觉,这感觉就像躲避暴
风雪的旅人被人突然揭去了温暖的帐篷,漫天寒流滚滚而来,冲击着我脆弱的身
体,此时我的感觉就如同那个梦一样,天地之大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,彷徨无
助不知该去往何方。
直到此刻我才明白妈妈在我生命中的意义,她就像汪洋中一个最安逸的港湾,